大年初二，從睡夢中醒來的顏喻滿頭大汗。

她做噩夢了。

夢到南語鳶，對方痛斥她搶走葉知西。夢到舒淳，痛罵她占據了自己的身體。夢到霍需霭，指責她害死自己。

都是同一張臉，和顏喻一樣的臉。

卻是不同表情，悲憤的，猙獰的，憐弱的。

躺在床上的顏喻擦掉額頭的冷汗，只感到身體一陣空虛。

從床頭櫃摸索到手機，點亮屏幕一看，才八點。

還以為很晚。

顏喻看到葉知西發了視頻過來，是除夕夜在伊地稠老家拍的煙花視頻。

視頻是用仰拍的角度，由於煙花燃放的聲音太大，加上村裏其他人幾乎都在淩晨放，根本聽不到其他聲音。

一朵朵綻放的煙花絢爛多姿，雖然在夜空存在的時間短暫，但它們都努力的盛放。

隨後，鏡頭放低，對準了前排空地上放煙花的伊地稠和他的家人們。

雖然伊地稠對顏喻不友善，但對家人非常有耐心。

男人靠在母親懷裏，仰頭看向不斷閃爍的夜空，感慨只有過年才有機會與家人相處的時間。

視頻中響起熟悉的聲音：“當年，伊地稠主動提出為我提供鮮血，只要我給他足夠的金錢，他說就當獻血了。你知道他為什麽提議嗎，因為他要拿錢回家給爸媽，改善他們的生活。雖然有錢了，他的父母卻習慣了這裏的生活，不願離開。說與伊地稠有關的你應該不願意聽吧，畢竟他對你態度惡劣。這個視頻拍得怎麽樣，我怕你看到的時候吐槽不好，畢竟你總嫌棄我拍照不好看，我有些擔心。”

顏喻鼻子一酸，翻身把臉埋進了枕頭。

雖然看不到畫面，但視頻仍在繼續，葉知西頓了頓後，吸了吸鼻子，說道：“此時的你在做什麽呢，有沒有在想念一個叫葉知西的男人？是像我一樣追春晚到淩晨還是早早就進入夢鄉了？哦，你不是說我孤陋寡聞不知道張沐初是誰嗎，我看了她的電影，覺得她的演技不如你。你看過你拍夜戲，你很專註而且情緒到位，將來會成為比她更有知名度的人。想到這我有隱隱的擔心，也不能說擔心，更應該是自私吧。你成名後會迎來更廣闊的人生舞臺，而我這一生都不可能沐浴在陽光下，我們的交集只有黑夜。而你，會一直陪我在黑暗中生活嗎，會不會有一天厭惡這樣枯燥的生活離我遠去？呵呵，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，是不是自作多情了，畢竟你現在已經不再屬於我，不願與我有任何關系了。”

將臉埋進被子的顏喻失聲痛哭。

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著，他的話像一根根細小的針刺入她脆弱的心臟，一下又一下，心房四處溢血。

曾經，她擔心葉知西不會變老自己卻日漸老去。

現在，他害怕她厭煩黑夜，怕她重回正常人的生活，不再步入黑夜，與他徹底劃清界限。

——

起床後，顏喻和張沐初在樓下喝茶。

張沐初問起昨夜葉知西來找女孩，本以為會和好但最後顏喻卻哭花臉獨自回家的事。

顏喻回想當時的情景。

葉知西擋住她弱小的身體，問她是不是不再需要保護。

顏喻回答不需要。

然後，他說：“但我需要你。顏喻，我需要你在我身邊，需要你的笑臉，需要你的頑皮，需要你像從前那樣對我。”

顏喻理智的分析：“舒淳沒了，霍需霭死了，如今只有我有和南語鳶相同的臉，你當然需要我。”

她的話刺痛男人的心臟，雖然那裏千年來都不曾跳動過。

但他的心被深深的刺痛了，葉知西不再辯解，轉身融入黑夜。

回想起當時的場景，顏喻心裏難受。葉知西一直在強調她的名字，但她快不記得自己是誰了。

也許是大眾認知的舒淳，也許是被葉知西認定的南語鳶。

見女孩遲遲不回答像是陷入回憶，張沐初哀嘆一聲，看向窗外慢慢冒出新芽的樹枝，說道：“好啦，我們說點別的吧，傷神的事我也不問了，免得你剛過年就郁悶。”

“謝謝沐初姐。”

兩個情路不順的女人不再聊感情，而是聊起購物、彩妝、寵物這些感興趣的話題。

——

正月的婺城氣溫仍然很低。

顏喻在清掃花園的枯葉，而這時她的手機響了。

是陌生號碼。

因為步入娛樂圈認識了很多人，顏喻怕是與工作有關的電話，放下手中的掃帚，站在樹下，接聽：“餵，你好。”

對方是個男性的聲音：“請問是舒淳女士嗎？”

哦，女士。

顏喻表示自己是舒淳。

原來是警察的電話，確認她沒有外出住在張沐初家裏，他們要上門了解情況。

顏喻以為是夜裏闖入更瘋狂粉絲的事，熱情的答應。

結果兩名便衣警察上門表明身份後，詢問她去年八月九號是不是見過一個名叫沙嶸的男子。

顏喻頓時明白兩人的來意，是明亮提醒過的，說沙嶸最後見的人是她。

顏喻發揮演技，無辜的撓了撓頭發，抱歉的說：“警察同志，我說句實話我連我過年前見過哪些人都不記得，更別說去年八月的事情。雖然很想幫忙，但我真的想不起那麽遙遠的事。”

原本舒淳見過沙嶸的事就沒有依據，如今只得無功而返，但希望她如有想到與沙嶸有關的事記得通知警方。

顏喻連連點頭。

送走警察後，女孩回到房內，內心十分不安。

目前沒有證據表示她見過沙嶸，但並不表示將來找不到。如果不僅見過甚至沙嶸的死都與舒淳有關的話，那該怎樣？

顏喻隱約的認為，如果沙嶸的死與舒淳有關，那其中的關系可能並不會太簡單。

她對舒淳的人設的認知已經不是最初的勵志獨立女性了。

顏喻不想因為這樣的事影響心情，登陸微博想看看她和張沐初還在不在熱門上。

結果看到了一個名叫“我是GMM”人的私心。

GMM？

見對方發了好幾條消息，顏喻以為是聲討她的粉絲，或者是為霍需霭不平的熱心人士。

她沒打算細看。

但“我是GMM”在線，一連又發了幾條信息來。

顏喻瞥見上面的內容，發現有沙嶸兩個字。

她立即警覺，翻看記錄。

原來是郭慕慕，她說警察再次找她問沙嶸的事，問她有沒有想起什麽。郭慕慕表示和沙嶸的最後一次聚會，是聽說她和路星洲談戀愛後，沙嶸說慶祝同學嫁入豪門，找了會所玩通宵那次。而正是那次，不勝酒力的郭慕慕被沙嶸為首的男同學灌醉，稀裏糊塗的和去會所的燒烤老板發生了關系。

當時她並未懷疑，只當是一.夜.情，可誰知竟然一次就中，懷了燒烤老板的孩子。

而那時，路星洲雖然不知道此事，但和她的關系突然變得冷淡，提出分手。

今天郭慕慕從同學那裏聽到傳聞，沙嶸去年有段時間和舒淳聯系過，雖然不密切，但絕對見過面。

想到莫名其妙的一.夜.情和一次就中的精準懷孕，想到路星洲突然轉變的態度，郭慕慕恍然發現，她可能被人設了圈套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舒淳。

舒淳教唆沙嶸找同學聚會，舒淳知道郭慕慕的例假時間，畢竟以前兩人幾乎都是同時來例假，很容易算出排卵期。

而從沒去過會所的燒烤老板之所以去，是因為有人點了八百塊的外賣。

對燒烤來說，這可是大生意。

對方要求他親自送達，燒烤老板自然願意為了錢跑點路。

郭慕慕求證過，雖然她老公不勝酒力，但也不是一杯就醉的人。顯然，有人在兩人的酒中下了特別的東西，才會讓兩個毫無交集的人在那個夜裏翻雲覆雨。

而她懷孕、和路星洲分手、閃婚燒烤老板的最終受益者，是在整件事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舒淳。

她順利的俘獲因為失戀脆弱的路星洲，成為了路太太。

看到郭慕慕的條條質問，顏喻臉色慘白，嚇得把手機扔到了地上。

她害怕，怕如郭慕慕猜測的那樣，是舒淳指使的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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